「蔡建江~」
「羅小強~」
杜鵑清亮的聲音回蕩在山谷中。
羅小強和蔡建江像兩隻野猴子一樣,正趴在樹上摘野果。
羅小強耳朵尖,似乎聽見有人在叫他,
「建江,你聽沒聽到有人在叫我們倆?」
蔡建江將橙黃色果子塞進嘴裏,
「沒有啊~呸~好酸~」
「你再仔細聽聽,我怎麼覺得有點像你二嫂的聲音。」
「那不可能,就我家那個懶貨二嫂,這會說不定還在睡大頭覺呢!」
「你聽嘛!聲音越來越近了,你二嫂可不就是這種甜甜的聲音,說起話來可好聽了。」
「去去去,瞧你那猥瑣樣,我二嫂除了樣子過得去,別的一無是處,也就二哥稀罕她!」
兩人打鬧着,將口裡酸澀的野果丟了一地。
「呸~一個能吃的都沒有,來給你吃點好吃的。」
小強從兜里掏出一把花生米,分一半放在建江手上。
兩人坐在樹丫上,晃着雙腿,開始吃花生米。
這個時代,能吃飽肚子就不錯了,哪還能吃到零食。
一把花生米,就顯得格外珍惜。
只見建江先把花生掰開兩瓣,然後用牙齒一點一點地咬,直到整顆花生都進嘴裏,再慢慢地嚼。
兩個少年,一把花生米吃出了頂級大餐的幸福感。
這一幕,恰好被進山找人的杜鵑看到。
兩個孩子坐得高,顯眼,她以百米衝刺的速度向大樹靠近,邊跑邊喊:
「別吃花生米。」
建江和小強看到氣喘吁吁跑過來的杜鵑,你看看我,我看看你,十分詫異!
剛才沒有幻聽。
真的是建江的二嫂。
小強一顆花生米已經到了嘴邊,
「二嫂,花生米為啥不能吃?」
杜鵑跑得呼哧呼哧的,臉蛋紅撲撲的,手撐着肚子,氣都沒喘勻。
「別聽她的,咸吃蘿蔔淡操心。我侄連口奶都喝不上,還來管我吃花生米。」
建江斜睨了他一眼,繼續吧嗒着嘴,萬分珍惜地嚼着花生米。
「花生米里有……有老鼠藥!」
杜鵑的話像一道晴天霹靂,炸得兩人頭皮發毛。
「呸~呸~呸~」
他們趕緊把口裡的花生沫吐了,跟沾了屎一樣,把手上的花生米全扔了,使勁在衣服上擦。
要死了~要死了~
誰不知道老鼠藥會吃死人的。
不然村頭寡婦是怎麼來的。
杜鵑看着他們驚慌失措的樣子,趕緊讓他們從樹上下來。
建江精瘦精瘦的,掛在樹枝上一悠,便從樹上跳了下來。
小強有點虛胖,一邊朝外吐着口水,一邊順着樹榦慢慢往下溜。
杜鵑將水壺從身上取下,遞給他們,讓他們趕緊漱口。
「你們吃了多少啊?」
杜鵑心想,幸虧發現及時,身體還沒吸收,吐出來應該就沒事。
「我吃了五顆。」
「我吃得多,我吃了十多顆~呸~」
兩人輪流漱口,將口腔沖刷個乾乾淨淨。
突然,小強感覺肚子一陣絞痛,他捂着肚子,額頭上冒出細細密密的汗。
許是有了心理暗示,建江的肚子也開始隱隱疼起來。
杜鵑心急如焚,這裡離村裡小診所還很遠,等趕過去,藥物都被吸收了,更危險。
最好的辦法是,現場催吐!
這時,蔡建軍聽到這邊有嘔吐聲,也尋了過來。
「建軍,得想辦法讓他們吐出來~越快越好~」
建軍知道兩個臭小子吃了帶老鼠藥的花生米,臉色陰沉,照着建江的腿肚子踢了一腳。
「渾小子,越大越不懂事。嘴巴怎麼那麼貪吃。」
建江委屈巴巴的,眼淚在眼眶裡打轉,倔強着沒有掉下來。
他都快死了,還要踢他,真沒人性~
杜鵑知道建軍這是心疼弟弟,忙拉住他的胳膊,讓他冷靜下來。
建軍給了杜鵑一個瞭然的眼神,開始教兩個半大小子,如何給自己催吐。
「對,就這樣,用手使勁摳自己的喉嚨,是不是感到噁心?」
「怎麼還吐不出來呢?笨死了!」
建軍見兩個小子,摳了半天喉嚨,也沒有吐出來,恨不得自己現場演示一遍給他們看。
想到肚子里是剛才媳婦夾給他吃的炒雞蛋,他還是放棄了那個念頭。
倒不是心疼雞蛋,
主要是媳婦第一次給他夾菜吃,值得紀念。
杜鵑看到他們這樣,心裏也急,電光火石間,她靈機一動。
她彎腰拉開建江的褲腿,發現他腳上光溜溜的。
又拉開建軍的褲腿,發現他穿着一雙黑色的襪子。
她讓建軍趕緊將襪子脫下。
建軍扭扭捏捏死活不脫。
「脫我襪子幹什麼?都破洞了~」
「再說,我就這一雙襪子,好幾天沒洗了,太臭~」
杜鵑二話不說,抬起他一隻腿,把他的膠鞋脫了,將他的襪子擼下來。
難怪不願意脫,腳趾頭都露出來了,腳跟處也磨得只剩下一層紗了~
兩個小子不知道杜鵑在幹什麼,等知道的時候,已經晚了,襪子已經堵在了他們嘴邊。
「哇~」
「哇~」
真帶勁,他們膽汁都吐了出來。
等羅嬸帶着大夥找來的時候,正好看到他們吐得稀里嘩啦。
兩人恨不得找個山洞住進去。
回去後,羅嬸不放心,又去診所拿了一些清熱解毒的葯,叫他們吃下。
建江回去的時候,低頭縮着脖子,大氣不敢出一口。
劉桂芳又是心疼又是惱怒地將他罵了一通,癱在椅子上抹眼淚。
杜鵑安慰道:「媽,不用擔心,建江福大命大,不會有事的。」
劉桂芳詫異地看着她,幾年沒有叫過一聲『媽』的人,今天這一聲『媽』叫得那叫一個親熱。
不過,她怎麼知道建江會沒事,吃了老鼠藥能沒事?
「小娟啊~你爹去得早,要是建江有個好歹,我怎麼跟列祖列宗交代啊!」
劉桂芳今年五十歲,已經將自己劃入老年行列,凡事喜歡上綱上線。
杜鵑還想說什麼,一旁抱着坤坤的小花憋不住了,
「二嫂,你肯定不着急了,我們家的事,你什麼時候操過心啊!」
說完,還將坤坤往杜鵑手上塞,嘴裏嘟囔着,
「自己的孩子,自己看着!」
蔡建軍的臉頓時拉得比生產隊的驢還長,
「說什麼屁話!閉嘴吧你!你知不知道,要不是你二嫂,建江可能就沒了!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