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月,大清早,東方晨曦初現,空氣微涼。
遠處鋼廠叢林般的煙囪里噴雲泄霧,江面上霧氣蒙蒙,將整個城市籠罩在一片充滿工業氣息,淡淡的朦朧之中。
江畔,老舊的街道上,天宏舞廳臨街的那面白牆上,大大的紅圈中,寫着一個刺目的拆字。
突然,一名渾身酒氣的少年一頭從舞廳里沖了出來,險些與一輛疾馳而過的單車撞在一起。
騎車人被嚇了一跳,急晃車頭閃過,回頭看了一眼後罵罵咧咧的走了,只留下一臉茫然的少年獨自站在街邊。
四處環顧了片刻,少年臉上神色漸漸凝固。
不遠處一面公告欄上粘貼着昨日還未換下的報刊。
慢慢走了過去,仔細看了看。
「1990年3月11日!」
「一百年前?」
小心的朝後退開兩步。
玻璃窗中,倒映出一個身材挺拔、相貌英武、眼神冷峻的短髮少年。
抬手摸了摸臉頰!
正是少年時代的自己!
重生了,居然回到了那個少年時代生活成長的城市,沙江。
雖然重生這種事遠遠超出禇文昊的認知範圍,但他並沒有因此表現出特別的激動。
依靠強大的自控能力,他迅速調整身體內分泌系統,避免產生出太多不必要的多巴胺和腎上腺素。
這在未來,是每個人都必須掌握的一項基本技能,雖重生,但也毋須奇怪。
轉身穿過街道,來到江邊。
一時間,前世經歷如綿延江水從腦海中奔騰而過。
上一世,少年時母親早逝,父親工作繁忙對自己疏於管教。
成年後因性格倔傲頑劣,禇文昊數次入獄,導致父親徹底失望,最終走上一條不歸之路。
三十多歲後開始飛黃騰達,之後人生風光無限,但對父親,始終懷揣着一股難以明狀的怨念。
直到父親去世時,了解了真相後,禇文昊才幡然醒悟。
後半生雖洗心革面,但最終在苟延殘喘之際,還是帶着無數悔恨和遺憾離開了人世……
1990年,正是龍國即將崛起的前夕,世界將要發生重大變革的時代!
現在,自己得到一次重來的機會,該做怎樣的選擇?
站在江邊,禇文昊心中思緒萬千。
咕嘰……咕嘰……咕嚕嚕……
就在腦中一片混亂之際,空空如也的腸胃突然攪動起來。
腹中轆轆,飢餓感使禇文昊漸漸清醒過來。
重生也得吃飯!
目光順着河道往上游看去,最終停留在不遠處的那座跨江大橋之上。
沙鋼大橋!
那裡,有他童年記憶中魂牽夢繞的味道。
喉頭不自覺的吞咽了一下,然後邁開大步朝橋頭走去。
來到一家很有年代感的店鋪前,門頭上,掛着一麵糊滿了油漬,字跡模糊的招牌。
【老張餛飩】
就是這裡!
下方水牌上:
【全日供應:餛飩、米線、麵條】
【小碗:五毛二公兩糧票】
【大碗:七毛三公兩糧票】
【煎蛋:兩毛】
【加帽:兩毛五分】
「吃什麼?」
見少年呆立門口,直勾勾的盯着水牌打量,正在大湯鍋里撈餛飩的老闆抬起頭來,滿嘴濃濃的祁海口音。
「來個……呃……」
說話同時,禇文昊雙手在身上摸索了起來!
結果,兜里只掏出一把掛了個虎頭鑰匙扣的鑰匙、一本記錄了幾個電話號碼的通訊錄,除此之外,身上再無它物。
看着手裡的鑰匙扣,封印記憶的魔盒再次打開,卻又猛的被館子里劈頭蓋臉的香氣給掩蓋!
咕嘰……咕嘰……咕嚕嚕……
沒錢吃個屁!
在餐館老闆奇怪的注視下,轉身走到河邊,見堤下淤泥里陷着一個破口缸,頓時心裏靈光一閃。
沙江,這個現代化工業城市,此時正是鋼鐵、化工行業發展勢頭最為迅猛的時期。
各廠大量招工,一時間各地龍蛇混雜凡聖交參。
學校附近的一些犄角旮旯里,時常會聚集起一些不良青少年,專靠搶小學生零花錢度日。
而這些傢伙,也正是少年時代禇文昊幾人用來收割的穀草。
沒想到,重生後第一件事就干這勾當。
可此時腹中飢腸轆轆,也顧不了那許多,先吃飽肚子再說。
記得沙江二小離此不遠,不少混混常盤踞在這一帶,從他們那裡弄一頓早餐錢應該沒有問題。
翻身越過護欄跳下江堤,撿起口缸,在河水裡涮洗了幾下。
看了看,是鋼廠發給員工的那種大號口缸,銹跡斑斑稍稍有些變形,湊合能用。
提着口缸爬上河堤,一頭扎進一條小巷子里。
七拐八繞朝二小方向走,聽到前方傳來有人說話的聲音。
「給我放老實點,記住了,明天放學後,你們倆一人帶五塊錢到這裡見我,否則後果嚴重,知道嗎?」
拐過轉角,就見前方牆角處站了兩個混混。
其中一個正在翻弄着手裡的書包。
而在兩人腳下,牆角邊蹲着兩個十歲左右,雙手抱頭的學生。
這邊靠牆一堆木料板上,背對自己,還坐着一個穿了件花襯衫的青年男子。
聽到身後傳來腳步聲,花襯衫轉過頭來。
這傢伙大概二十多歲,一頭長髮披肩,燙了個誇張的**浪,顯得腦袋比普通人要大出一圈。
戴着一副標籤還未撕下的深棕色蛤蟆太陽鏡,嘴裏叼着根煙。
禇文昊一見這傢伙,臉上露出笑意!
錦豹!
早年混跡於沙江城郊與鋼廠交界處,不怎麼入流的小地痞。
找的就是他!
見有人進了巷子,錦豹一打量。
見來人穿個短袖白襯衫,一看就是學生的模樣。
「又撞進來一個!」
咧嘴一笑,抬手一指:「站住!」
卻見禇文昊非但沒有停下,反而一臉似笑非笑的朝着自己走了過來。
「嘶~!」
錦豹一咂嘴,心中有些微怒,扔了手裡煙頭,從木板上跳了下來。
「踏馬的叫你站住!聽到沒有?」
兩步衝到近前,抬手就朝禇文昊胸口抓來。
誰知手才剛一伸出,就感覺手腕處一緊,接着全身如遭電擊,身子一麻,雙腿一軟差點跪將下去。
接着手腕處一股大力傳來,手臂被人一擰,力貫脊梁骨,整個身子不由自主的一下挺直了起來。
心中一驚,垂眼去看,只見手腕處被對方右手姆指食指給牢牢捏住。
好快的速度,手勁雖不大,但似乎被拿住了要害,居然令全身動彈不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