日落西山,夕陽在大地上灑下最後一片紅暈,映照着少年的臉龐。
梵陌低垂着頭,失魂落魄地走在小道上,他的眼眶微紅,不知是被夕陽染紅還是因為什麼。
梵陌強忍着淚水,他遠沒有表面看上去的那般平靜,畢竟他也還只是個不到16歲的少年啊。
不知何時,那熟悉的小院已映入梵陌的眼帘,望着這生活了16年的小院,看着院子里的大柳樹,看着柳樹下的石桌和石凳,梵陌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苦楚,忍不住哽咽起來。
那石凳是梵陌和梵離親手打磨的,每當梵陌打拳打累了的時候,兄弟二人總會在石凳上無憂無慮地聊天,那時的日子是多麼快樂。
回想起日日夜夜的苦修,梵陌不禁感慨起命運的不公:
「為什麼,為什麼我是個不能修鍊的廢物,為什麼我不能像梵勝一樣覺醒霸體。或許要是我也能覺醒特殊體質,父親也會像梵天霸那樣對我感到自豪吧。」
梵陌不甘心,他雙腿盤坐在石凳上,閉上雙眼,雙手放在丹田處,凝神運氣,
「我就不信了,我真的不能修鍊。」
一息,兩息……時間一點點過去,天地中的靈氣如鯨吸般湧入梵陌的身體,可還是像往常一樣,這些靈氣一進入梵陌的丹田,就好像泥牛入海一般消失地無影無蹤,唯有眉心感受到隱隱脹痛,好像頭要炸了一般。
「還是這樣,我難道真的是天生無法吸納靈氣嗎,我難道真的要成為一輩子的廢物嗎?」
梵陌睜開眼睛,揉了揉眉心,眼神中透露着說不出的落寞。
「哥哥,你哭了嗎……」
感受到小院里天地靈氣的涌動,梵離就知道是哥哥回來了,當他一走出小屋,便恰好看見梵陌睜開了雙眼,眼角還泛着紅,臉上還殘留着兩道未乾涸的淚痕。
「小離,媽媽不要我們了,爸爸也不要我們了……我們……我們沒有家了……」
梵陌看到梵離走到自己身前,雙手緊緊地抱住梵離瘦弱的身軀,眼前的弟弟是梵陌唯一的寄託了。
「哥哥不要哭,你還有我啊,我永遠都會陪在你身邊的!」
梵離輕輕地擦拭掉梵陌眼角的淚珠,如小大人一般安慰着梵陌。
「小離,哥哥不能呆在這個家裡了,你一個人要好好地聽三叔的話,不要和別人吵架,被欺負了一定要告訴三叔,聽到沒有?」
「哥哥要走嗎,那我也要跟着哥哥一起走,我不要離開哥哥。嗚嗚……」
梵離搖着腦袋,帶着哭腔說道。
「小離聽話,好好地呆在梵家,哥哥總有一天會回來的,到那時候,你哥我一定是個天下第一高手了,再也沒有人可以欺負我們了!」
梵陌輕輕地撫摸梵離的頭,那如星河般璀璨的眼眸閃爍着堅毅,再也不復剛才的頹廢。
「不要,我就要跟着哥哥!」
面對梵離的不依不饒,梵陌的心還是軟了下來,他也捨不得離開弟弟啊,兄弟二人相依為命這麼多年,已經是誰也離不開誰了。
「好!那你跟着我,我們兄弟二人一起去闖他個天下出來!」
梵陌豪爽地笑道,隨即拉着弟弟的手,回到小屋收拾東西。
……
梵家大堂內,如願以償當上家主的梵天霸臉上洋溢着掩飾不住的興奮,摟着四長老、五長老等人,大喊:
「走,咱們去吃家主宴!」
「恭喜家主,賀喜家主,梵家在天霸你的帶領下一定會超越其他三家的!」
眾人紛紛拍着梵天霸的馬屁,跟着梵天霸走出大堂。
一瞬間,偌大的大堂只剩下了梵天臨和梵天君兩人,喧鬧過後隨之而來的是一片死寂。
半晌,梵天君率先打破沉默,
「天臨,你為什麼不反抗一下,你就這麼忍心看到小陌被趕出去嗎,你知道小陌看向你的時候有多麼的失望嗎。你已經不再是當年那個意氣風發、君臨天下的梵天臨了!」
「你看看你現在像個什麼樣子,我在你的眼睛裏已經看不到一絲光了,當初你都敢孤身一人反抗整個梵……,現在的你卻連開口說話的勇氣都沒有!」
梵天君越說越生氣,使勁地搖着梵天臨的肩膀,
「哥,你醒醒啊,你說話啊,告訴我為什麼?」
梵天臨抬起頭,原本混濁的雙眼卻前所未有的清澈,低聲說道:
「天君,你不懂……只有小陌和小離遠離我,他們才能平安成長,我答應過姝兒,要讓他們兩兄弟一輩子平平安安。」
聽到姝兒兩個字,梵天君眼中露出強烈的仇恨,死死地攥住衣角,恨道:
「都怪那女人,要不是她,大哥你怎會淪落到如此下場,如今她卻不知所蹤。」
「天君,不許你這樣說……」
突然,天地間的靈氣彷彿受到了某種牽引,竟瞬間沸騰起來。
梵天臨感受到靈氣的沸騰,猛地看向大堂外,如炬般的目光射向天空,彷彿洞穿了雲層一般。
微暗的天空中,突然有兩點星光閃爍,就好像有一雙眼睛掃過這片區域。
梵天臨閉上眼睛,微微嘆息:
「這一天竟來的如此之快嗎,留給我的時間不多了啊……」
可一旁的梵天君卻彷彿什麼都沒有察覺,不解地問道:「哥,什麼快來了?」
「他們……要來了……」
……
天氣漸漸入秋,天空暗的比往常更快了,待最後一抹斜陽被黑暗吞噬,龍凰城內點起萬家燈火,熱鬧的夜生活開始了……
相比於外界的燈火通明,梵陌和梵離站在小院外,看着漆黑而又空曠的小院,有種說不出的寂寥。
「小離,我們走吧!」梵陌拎着重重的袋子,裏面僅僅裝了兄弟二人的衣物和被子。
梵陌牽着弟弟往梵家大門走去,又忍不住回頭望了望已經融入夜色之中的小院,即將闊別這生活了16年的家,梵陌的心中難免有些惆悵,
「總有一天,我會親手取回屬於我的東西!」
走着走着,一扇恢宏大氣的大門橫在二人身前,褪色的朱紅,帶着斑斑銹跡的銅環訴說著這個家族的古老和隱藏不住的衰敗。
「少爺!」
看守大門的兩位僕人見到梵陌,躬身問好,臉上帶着發自內心的恭敬。
「不要叫我少爺了,我已經不是梵家的人了。」
梵陌擺了擺手,
「開門吧!」
兩個僕人推開大門,大聲道:
「少爺一路走好!」
正當梵陌和梵離剛要跨過門檻之時,一道如甘泉般清澈的聲音叫住了兩人,
「小陌,等一下!」
梵陌回頭望去,卻見一亭亭玉立的少女正急匆匆地向門口跑來。
一頭烏黑的秀髮紮成簡單的高馬尾,隨着奔跑一上一下地跳動,盡顯青春靚麗。
待到近前一看,少女明眸皓齒,白皙的臉龐還帶着奔跑過後的潮紅,嘴角兩個小酒窩令少女的笑容更添幾分魅力。
梵陌看着眼前比他還高了半個頭的少女,問道:「玉娥姐姐,你怎麼來了?」
聽到這話,梵玉娥的笑容頓時凝固,嗔怒道:
「小陌,怎麼看到姐姐不高興嗎?啊?」
「不敢不敢,我見到姐姐激動還來不及呢!」
梵玉娥噗嗤一笑,如三月桃花般燦爛,
「好啦,不逗你玩了,諾!這個給你!」
說著,梵玉娥從袖口掏出一個玉佩,遞給梵陌。
梵陌把玩着手中的玉佩,其模樣古怪,色澤古樸,沒有絲毫光澤,灰撲撲的就像剛從塵封許久的儲物櫃中取出一般,仔細看去,玉佩上篆刻着小小的兩字「梵天」。
「玉娥姐姐,這是什麼?」
梵陌問道。
「我也不知道,這是你父……這是我爹給你的,大概是不想讓你忘記他吧,哈哈!你也知道,我爹最疼你了,我都感覺我不是他親生的一樣!」
梵陌雖是疑惑,卻也沒有再多問,拿出一根細繩將玉佩掛在脖子上,
「好了,玉娥姐,我們該走了,下次再見!我會想你的……」
梵玉娥忍着哭腔道:
「小陌小離,一路走好,一定要平平安安的,我也會想你們的,一定要常來看看我!嗚嗚……」
看着漸行漸遠的兄弟二人,梵玉娥再也忍不住抽泣起來。
從小姐弟三人便常常一起玩耍,如今卻是各自天涯。
「大伯怎麼那麼狠心啊,他明明很在乎小陌的,他為什麼不親手將那玉佩交給小陌呢?」
……
「賣冰糖葫蘆咯!新鮮的冰糖葫蘆,一枚靈石一串!童叟無欺!」
街邊小販的吆喝聲不絕於耳,龍凰城的夜生活是如此的繁華,而兄弟二人唯有在很小的時候跟父親梵天臨出來逛過夜市。
「哥,我想吃冰糖葫蘆!」
梵離看着冰瑩剔透的冰糖葫蘆,垂涎欲滴。梵陌摸了摸口袋,卻發現自己出門只帶了十枚靈石,
「好!哥帶你去吃!」
走到小攤販面前,梵陌喊到:
「冰糖葫蘆一靈石兩串賣不賣?」
「不行哦,小弟弟,一靈石一串已經是成本價了,再便宜我要虧本了!」
「那就給我來一串,要大一點的!」
「好勒!」
梵陌掏出一枚靈石,將其遞給小販,然後將一串冰糖葫蘆拿給梵離,
「小離,吃吧!」
「哥,你怎麼不吃?」
「哥哥不吃,哥哥對山楂過敏。」
梵陌慈愛地摸着梵離的頭,這般謊言也只有單純的梵離會信了,因為他從來不會懷疑自己的哥哥!
梵陌帶着梵離一邊吃一邊往客棧走去,可進去一問,一間房竟要10枚靈石一夜。
無奈之下,梵陌又只能另尋他處。
不知走了多久,梵陌看到了一棟破舊不堪的客棧,心想:
「這麼破的客棧,應該不會很貴吧,晚上湊活着睡一夜,明天想辦法去掙點靈石。」
一進去,只見前台坐着一位老叟,其骨瘦如柴,形容枯槁,就像這間客棧一樣年邁不堪。
「老爺爺,這裡住一夜要多少靈石啊?」梵陌走到老人近前問道。
「小娃娃,我看你們衣着靚麗,是富貴人家的孩子,怎麼會來老朽這麼破爛的客棧?」
梵陌有點尷尬,不知如何回答。
「罷了罷了,有錢人家的想法像我這種窮人是捉摸不透的,5枚靈石一夜,交了錢就上樓找間空屋住下吧!」
「謝謝老人家!」
見自己和弟弟終於能找到地方睡覺,梵陌臉上露出了久違的笑容,道完謝後便帶着弟弟上樓。
推開門,一股腐朽的味道迎面撲來,屋內灰塵滿地,就連窗戶都是破了個大洞。
但梵陌顧不了那麼多了,草草地整理了一番,便和梵離一起躺在了發霉的床席上。
今天發生的事情對一個不滿十六歲的少年來說是一場多麼大的打擊,梵陌身心俱疲,不一會兒便陷入沉睡。
七月流火,天氣已經漸漸轉涼。
深夜,秋風從破爛的窗戶外陣陣襲來,輕輕撩撥着梵陌烏黑長發。
可這時,卻見一旁的梵離渾身冰冷,全身止不住的顫抖,臉上那病態般的蒼白越發嚇人,如同死了三個月的屍體一般,周身散發著寒氣,就連空氣中的水珠都被凝固,地面上、牆壁上浮現一片片的冰晶。
梵離痛苦地大喊:「哥哥,我冷!」